躺平的褒贬在于自己——论年轻人的躺平

躺平一词的火爆来源于一篇文章《躺平即是正义》，文章作者描述了自己在没有固定工作的两年内，依靠极低的生活消费与偶尔打打零工“自由”的生活。文章一出，“躺平”风行一时，与“内卷”一样，引发了不少人的讨论。

我记得去年清华大学的某位副教授针对躺平与内卷两个词的表达，引发了舆论的关注，一时之间被“骂上”热搜。

在教授看来，“内卷”是有益社会的。因为内卷，恰恰说明社会可以通过竞争获得上升机会，否则阶级固化，怎么努力都白费力气。最终导致“上品无寒门，下品无世族”的恶果。

教授还指出，鼓励竞争会带来诸如促进流动、减缓分层等收益，教育的竞争也是为了整个社会的福祉，而“内卷”是社会从中获得收益的同时不得不支付的成本。所以他总结：不要因为不喜欢内卷，就任由自己躺平。躺平是不负责的态度。可惜教授的苦口婆心网友并不买账，反而纷纷开启了吐槽模式。有人说教授偷换概念，合理竞争≠无序内卷；有人讽刺教授是既得利益者的何不食肉糜；还有人直接建议清华开启教授末尾淘汰制，每年开除排名末尾的五名副教授。

这位教授出发点或许是好的，以他的出身背景来看，他就是寒门靠着努力成功的代表，但为何招致这么多的批评，在我看来是个人所处的阶层不同。

他所处的高度，是在一个比普通人高出好几十级台阶的地方。普通人买不起学区房，孩子只能上个普通的学校，想要进个好班级可能都要到处托关系，因为学习太差的，好的老师不收。而他的孩子，一出生上的就是清华附小，就算天资平平，学习落后，父母也能凭借一己之力把孩子托起。换句话说，这位教授的孩子哪怕学习不好，退学后也能混成个高晓松。所处的阶层不一样，那发出的言论价值就要打折扣，如同《武林外传》中的一句台词所说：站在天堂看地狱，生活就像情景剧，站在地狱看天堂，为谁辛苦为谁忙。

许多人每天996，辛苦一辈子都难以在大城市安身立命，而转眼就看到明星不是日薪208万就是每日餐费650元都嫌少的扎心现实。再不躺躺，怕是心态还没崩，身体就已经先崩了。选择躺平，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其实是一种自救。毕竟努力不是目的，努力之后过上更好的生活才是。而一旦在拼命努力的过程中，代表健康的1没有了，那么后面不论跟着的多少个0，也都失去了意义。年轻人不想在不合理的竞争中被榨干剩余价值，一边躺平，一边借此对抗内卷。他们想要更多的公平公正，更少的焦虑，这并没有错。

个人认为，躺平是一个多义词，褒贬取决于自己。如果认为躺平就是消极放弃和妥协，那它就是贬义词。如果认为躺平不过是降低欲望，换种方式生活，那么就是褒义词。至于“躺平”一词为何变成社会热点，造成了城乡，代际，阶层之间的分裂，一边痛心疾首，要把躺平的人拉起来，一边义愤填膺，坚定地躺平，在我看来，中间的分野在于存在着褒贬不一的两种躺平，一是作为个人理性的躺平，另一种是集体非理性的躺平。我不反对前者，但坚决抵制后者。

被工作和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年轻人，选择躺平，不过是想获得片刻的喘息，享受可以不被逼迫着拼命努力的时刻，符合累了就睡，困了就躺的生存本能，奋斗时奋斗，躺下就躺下，这是正常的生活状态。毕竟适当躺平休息，才有力气重新开始。在我看来，这种个人理性的躺平，并不代表放弃努力，人的生命周期不可能永远维持在激情澎湃，踌躇满志，功成名就的状态，难免会一时失落，起起伏伏。个人适当的躺平，是剥离社会附加在自己身上的欲望，以自己为坐标，建立新的人生认知体系的体现。是在焦虑与压力下的自我调整。很多躺平青年对自己的生活品质甚至还有一定要求，并且愿意花时间去改善自己的生活。说明头脑清醒的他们，清楚自己的能力，也接受自己的普通，但绝不自暴自弃，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活，为下一步生活的冲刺积蓄能量。

我所抵制的集体非理性躺平，也就是让别人躺平，对抗式躺平，撒娇式躺平，逃避未来式躺平，报复式躺平。躺平应该是努力后的停顿，过载后的调整，奋斗中的奖励。没有尝试过努力，没有咬过牙的坚持，两手一摊直接躺平，这叫自暴自弃。

在哲学中有一个概念，叫控制二分法，指的是接受不能控制的，控制能控制的。当代的躺平青年，不正是控制二分法的践行者么？与其在激烈的内卷中折磨出一身病痛，不如停下来，躺一躺，然后起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努力把生活过好。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英雄主义：认清生活的真相后，依然热爱它。

最后，引用《沉思录》中的一段话作结：“要想获得幸福与自由，必须明白这样一个道理：一些事情我们自己能控制，另一些则不能。只有正视这个基本原则，并学会区分什么你能控制，什么你不能控制，才可能拥有内在的宁静与外在的效率。”